金昭玉醉之伪骨科复仇日志

头痛欲裂，陆昭是在一阵强烈的眩晕中恢复意识的。鼻腔里萦绕着淡淡的、陌生的檀香气，身下是柔软却不算顶舒适的锦褥。她猛地想坐起身，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，并非夜色的黑，而是一种彻底的、空洞的虚无。紧接着，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，强行灌入脑海——当朝楚王的侧妃，一个同样名叫陆昭的女子，性格怯懦，因一场“意外”落水后便双目失明，不久前才被送回这处偏僻的别院“静养”。而她自己，前世竟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巡天门门主萧锦玉，遭人暗算，魂飞魄散，谁知竟附在了这个可怜巴巴的盲女身上。

真是离了大谱。萧锦玉，不，现在是陆昭了，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，可惜如今连翻白眼都成了奢望。这具身体不仅虚弱，还是个睁眼瞎，仇家是谁尚且不知，自己倒先成了个需要人伺候的“废人”。她尝试调动内力，丹田处空空如也，唯有前世磨练出的、远超常人的听觉和嗅觉还在。寂静的深夜里，窗外细微的风声，远处巡夜仆役模糊的脚步声，都变得异常清晰。

就在她试图理清现状时，一丝极轻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衣袂摩擦声从窗边传来。有人！而且是个高手，轻身功夫极为了得，若非她耳力惊人，绝难觉察。陆昭立刻屏住呼吸，维持着躺卧的姿势，连心跳都刻意放缓，装成熟睡的样子。她能感觉到那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靠近床边，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和若有似无的冷冽气息。

那人似乎在审视她，目光如有实质，带着探究和一丝……杀意？陆昭心头一紧，脑中飞速运转。楚王派来灭口的？还是这身体原主得罪了什么人？不管是谁，她现在这副模样，硬拼只有死路一条。必须赌一把。就在对方的气息几乎要碰到她脸颊时，陆昭忽然用一种带着浓浓睡意、又夹杂着几分不耐的虚弱声音喃喃道：“……大半夜的不睡觉，扮鬼吓唬瞎子很有成就感吗，萧仞？”

那逼近的气息骤然一滞！连空气中那丝若有似无的杀意都瞬间凝固了。来人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声，更没料到会精准地叫出他的名字。陆昭心中冷笑，赌对了。记忆里，这身体原主有个名义上的“弟弟”，名叫萧仞，是楚王府的侍卫，性格阴郁，据说对谁都爱答不理，但偶尔会对这个“姐姐”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心。深更半夜，能避开守卫潜入王妃寝居，又带着这种复杂情绪的年轻男子，除了他，陆昭想不出第二人。

“你如何知道是我？”一个冰冷的、带着少年特有的清冽质感的声音响起，confirm了她的猜测。他没有否认。

陆昭“看”向他声音的方向，尽管眼前依旧漆黑，她却努力做出“凝视”的姿态，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：“你的脚步声，呼吸的频率，还有身上那股……嗯，像是刚从厨房偷了点心没擦干净手的味儿。”她信口胡诌，实则全靠刚才那瞬间的气息判断和记忆里对萧仞性格的侧写来诈他。“怎么，楚王终于忍不住，派你来送我这废人最后一程？”

萧仞沉默了片刻，再开口时，声音里多了几分审视和玩味：“你不是陆昭。她没你这么……伶牙俐齿，也没这份胆量。”那个怯懦的陆昭，在被吓破胆，也绝不可能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。

“彼此彼此。”陆昭索性不装了，摸索着靠坐在床头，“你也不是单纯来探望姐姐的吧，萧仞？或者说……巡天门幸存的萧少主？”她抛出了最后的***，这是她作为萧锦玉才知道的绝密。巡天门被灭，少主萧仞下落不明，谁能想到他会隐藏在楚王府，还成了个侍卫？

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，杀意再次涌现，比之前更浓烈。陆昭能感觉到萧仞的手按上了腰间的兵刃。她却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：“别急着动手，我现在这样子，你想杀我易如反掌。但杀了我，对你有什么好处？多一具尸体，让你暴露的风险更大？相反，我们可以合作。我知道谁是灭门的真凶，至少……我知道从哪里入手去查。而我，需要一双眼睛，和一把刀。你觉得呢？”

萧仞的杀气缓缓收敛，但他并未放松警惕：“合作？一个来历不明的孤魂野鬼，和一个自身难保的丧家之犬，谈何合作？我凭什么信你？”

“就凭我能一眼认出你，就凭我知道巡天门的暗号，就凭我现在是‘楚王侧妃陆昭’。”陆昭冷静地分析，“我这个身份，虽然窝囊，却也是最好的掩护。而你，有武力，有自由行动的能力。我们联手，你替我‘看’，我替你‘谋’，各取所需。至于信任……”她摸索着从枕下掏出一把防身用的小小匕首，这是原主藏着的，她刚才摸索时发现的，“我们可以立个血盟。虽然老套，但至少是个态度。”

萧仞盯着她看了许久，似乎在评估她话中的真假。最终，他嗤笑一声：“血盟？可以。”他接过匕首，利落地在自己指尖划了一下，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。陆昭也依样画葫芦，摸索着在指尖一划，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。两人凭着感觉，将滴血的手指伸向对方，试图按在对方眉心完成盟约——这是巡天门最郑重的誓约方式。

然而，他们都高估了在完全黑暗中对位置的判断。陆昭的手指戳到了萧仞的鼻梁，萧仞的手指则擦过了陆昭的脸颊，血珠差点滴进她眼睛里。两人手忙脚乱地调整方向，又因为都看不见，手指在空中滑稽地错开了好几次，最后总算勉强按对了地方，但血渍已经糊了一小片。空气中那点紧张肃杀的气氛被这乌龙搞得荡然无存。萧仞似乎有些懊恼，闷声道：“有帕子吗？”

陆昭忍着笑，摸索着从床边扯过一方绣帕递给他。萧仞接过，先是胡乱在她额头擦了擦，动作有些粗鲁，然后又擦了擦自己的手，才把帕子塞回她手里。一场本该严肃沉重的结盟，硬是变得有些滑稽。

就在这略显尴尬的时刻，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，灯笼的光亮由远及近，一个娇纵的女声响起：“王妃姐姐睡下了吗？妹妹我来给你请安了！”是楚王最宠爱的妾室柳映雪。她向来视陆昭这個正妃为眼中钉，以往没少来刁难，更何况是在陆昭“失势”后。

萧仞眼神一凛，低声道：“我避开。”说完，身影一闪，便消失在帷幔之后，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
陆昭迅速躺好，将带血的绣帕塞进袖中，调整呼吸，又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。房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，柳映雪带着两个丫鬟，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，刺鼻的香风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。

“姐姐真是好睡性，这都什么时辰了。”柳映雪走到床边，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昭，语气满是嘲讽，“听说姐姐前日落水受了惊，妹妹特地带了盏参汤来给姐姐压惊。”她使了个眼色，一个丫鬟端着一碗汤药似的东西就要上前。

陆昭心中警铃大作，这汤药绝不是什么好东西。她如今目不能视，若对方硬灌，她很难反抗。必须抢占先机！就在那丫鬟靠近的瞬间，陆昭仿佛受惊般猛地向后一缩，手臂“不小心”撞翻了丫鬟手中的汤碗，滚烫的药汁泼洒出来，溅了那丫鬟和柳映雪一身。

“啊！”柳映雪尖叫一声，烫得跳脚，“你个瞎子！你敢！”

“对、对不起妹妹！”陆昭慌忙“摸索”着想要起身“道歉”，脚下却故意一绊，整个人朝着柳映雪的方向摔去，看似慌乱的手臂挥舞着，正好打在柳映雪腰间悬挂的一个精巧的锦囊上，锦囊的系带被扯断，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掉了一地。除了几块碎银子和胭脂水粉，还有一本巴掌大小、看起来十分陈旧的账本。

柳映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，也顾不上被烫湿的衣裙了，慌忙想要去捡那账本。陆昭却“恰好”摔倒在账本旁边，手“无意”地按在了上面，她惊呼：“呀！这是什么？妹妹掉的吗？摸起来像是本书……”她故意用手指摩挲着账本的封皮，虽然看不见，但原主的记忆告诉她，柳映雪有个表哥在府外替楚王打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产业，这账本记录的内容恐怕不简单。柳映雪平日最是紧张这本小册子，藏得极深。

“还给我！你个死瞎子！那是我的私物！”柳映雪气急败坏，上来就想抢夺。

陆昭却紧紧攥着账本，声音带着哭腔，却清晰地能让门外可能经过的仆役听到：“妹妹为何如此动怒？莫非这书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？难道是……妹妹与人私相授受的信物？我、我虽眼盲，也要禀明王爷……”

柳映雪被她的话吓得魂飞魄散，若真闹到楚王那里，就算账本本身没问题，她私藏外男（即便那是她表哥）所赠之物也够她喝一壶的，更何况这账本确实经不起查。她顿时慌了神，再也顾不得刁难陆昭，一把抢过账本，色厉内荏地撂下几句狠话，便带着丫鬟狼狈地匆匆离去，连参汤的事都忘了计较。

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，只有地上狼藉的药渍和空气中残留的浓郁香气证明着刚才的闹剧。陆昭慢慢从地上爬起来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虽然看不见柳映雪的表情，但听她那惊慌失措的声音，就知道这随手一击，正好打在了她的七寸上。这楚王府的水，果然深得很。而黑暗中，隐在帷幔后的萧仞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，那双阴郁的眸子里，第一次对床榻上那个看似柔弱的“姐姐”，闪过了一丝真正名为“兴趣”的光芒。这个盟友，似乎比他想象中有趣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