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李连杰那功夫，真带劲儿！”林卫国学着电影里的动作比划了一下，眼里有光，“要是咱也会两下就好了。”

沈兰香噗嗤一笑，路灯下她的侧脸格外柔和：“你啊，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木匠吧，舞刀弄枪的，小心伤着自己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低了些，“不过……你刚才在电影院，帮我剥瓜子的样子，比李连杰还好看。”

林卫国的脸唰一下就红了，幸好天黑看不真切。他挠了挠头，心里跟揣了个小兔子似的，砰砰直跳。他从兜里掏出那条梅花手帕，递给沈兰香：“对了，兰香，这个……你看看，喜不喜欢？我在百货公司捡的。”

沈兰香接过来，借着路灯仔细一看，手指触摸到那细腻的布料和精致的绣花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和喜爱，但随即又黯淡下去。她把手帕塞回林卫国手里，语气带着点嗔怪：“卫国，你傻啊！这手帕一看就不便宜，肯定是哪个姑娘不小心落的，你得还给人家。咱不能要别人的东西。”

林卫国愣了一下，随即恍然大悟，心里暗骂自己一句“猪脑子”。光想着兰香会喜欢，却忘了这茬。他连忙把手帕仔细叠好，郑重地放回口袋里：“你说得对，看我这脑子！明天一早我就给王经理送回去，让他帮忙找失主。”

他把沈兰香送到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，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，沈兰香才依依不舍地转身进了院子。林卫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，用力握了握口袋里的手帕，心里踏实又温暖。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稀疏的星星，觉得这日子，真有奔头。

然而，林卫国不知道的是，他和沈兰香在槐树下分别的一幕，全被躲在巷子口阴影里的陈志刚看了个一清二楚。陈志刚咬着后槽牙，拳头攥得死死的，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冒。他追了沈兰香大半年，送过发卡，请看过电影，好话说了几箩筐，沈兰香连个正眼都没给他。凭什么林卫国这个乡下土包子，就能跟她有说有笑，还拉小手？

“妈的，给脸不要脸！”陈志刚低声骂了一句，狠狠一脚踢在旁边的墙上，震得脚底板生疼。他越想越气，尤其是想到林卫国在百货公司那副“装模作样”的踏实劲儿，还有王经理对他那客气的态度，更是妒火中烧。不行，他得想个法子，不能让林卫国这么得意！

他眼珠子转了转，想起白天在百货公司看到林卫国捡东西那一幕，虽然没看清是啥，但王经理那瞬间不自然的反应，让他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事。他琢磨着，得去找他叔陈建业说道说道。他叔是商业局的副局，管着百货公司这一摊，说不定知道点啥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天刚蒙蒙亮，林卫国就起来了。他把那块梅花手帕用一张干净的旧报纸包好，小心地放进工具包最里层，准备等会儿去百货公司交还给王经理。母亲在灶间忙碌着，锅里熬着苞米茬子粥，香味弥漫了整个小院。

“卫国，这么早出去啊？”母亲端着咸菜碟子走出来。

“嗯，妈，我去把昨天修柜台的尾活儿收拾一下，顺便把捡到的东西还给人家。”林卫国端起碗，呼噜呼噜喝了一大口粥，心里惦记着正事。

与此同时，陈志刚也猫着腰，溜进了位于县城中心位置的商业局家属院，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他叔陈建业家。陈建业刚起床，正在院子里打着哈欠刷牙，看到侄子这么早跑来，眉头就皱了起来：“你小子，又惹啥祸了？”

“叔，看您说的，我啥时候惹祸了。”陈志刚凑过去，压低声音，“我跟您说个事儿，关于百货公司王经理的……”

陈建业刷牙的动作慢了下来，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：“王大勇？他咋了？”

“我昨天看见，那个农村来的小木匠林卫国，在柜台底下捡了个东西，像是个女人用的手帕，绣着花的。王经理当时那脸色，啧，有点不对劲，赶紧就把东西收起来了。”陈志刚添油加醋地把当时的情景描述了一番，重点突出了王经理的“慌张”和林卫国“可能知道了什么”的猜测。

陈建业听着，脸色渐渐沉了下来。他漱了漱口，把搪瓷缸子重重放在窗台上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响。他和王经理之间那些关于布票的“小动作”，他自己心里清楚。虽然陈志刚说得含糊，但“女人手帕”、“王经理慌张”，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，让他心里咯噔一下。难道王大勇那边出了什么纰漏？还是那个小木匠真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？

“行了，我知道了。”陈建业摆摆手，打断了陈志刚的喋喋不休，语气有些不耐烦，“你少在外面瞎晃悠，给我安生点！这事儿别到处乱说。”

陈志刚看他叔这个反应，心里更有底了，看来自己这状是告对了。他嘴上应着“知道了，知道了”，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。光是让他叔知道还不够，他得找机会给林卫国那小子使点绊子，让他知道知道厉害。

林卫国对此一无所知。他吃过早饭，背着工具包就来到了百货公司。时间还早，百货公司刚开门，里面没什么顾客，只有几个售货员在懒洋洋地打扫卫生、整理货架。收音机里放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，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在空旷的营业厅里回荡。

林卫国径直走到王经理的办公室门口，敲了敲门。

“谁啊？进来。”王经理的声音传来，带着点刚上班的慵懒。

林卫国推门进去，看到王经理正坐在办公桌后面泡茶，用的是那个印着“先进工作者”字样的带盖搪瓷杯。

“王经理，早。”林卫国打了个招呼，从工具包里拿出那个用旧报纸包着的小包，放在办公桌上，“这个，昨天我捡到的那块手帕，您看是不是放广播找找失主？”

王经理一看到那个报纸包，端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，热水溅出来几滴，烫得他嘶了一声。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，眼神躲闪着，没有立刻去碰那个纸包。

“哦……手、手帕啊……”王经理放下茶杯，干咳了两声，“卫国啊，这个……这个事儿你就别管了。估计也不是啥贵重东西，失主要是不来找，也就算了。你……你忙你的去吧。”

林卫国愣了一下，他觉得王经理这反应有点奇怪。昨天还说放柜台等失主，今天怎么就“算了”？但他是个实在人，也没多想，只觉得领导既然发话了，照做就是。

“那行，王经理，那我就去后面仓库看看还有没有要修的家具。”林卫国说着，转身就往外走。

王经理看着他的背影，又看了看桌上那个报纸包，像是看着一个烫手山芋，脸色阴晴不定。他烦躁地抓了抓已经不算茂密的头发，心里乱成一团麻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