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野是被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混合着霉味、汗味以及某种廉价香精气味的气味呛醒的。
意识回笼的瞬间，他首先感觉到的是身下硬得硌人的“床板”，以及覆盖在身上的、带着可疑潮湿气和消毒水味道的织物。紧接着，是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——隔壁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、楼上高跟鞋哒哒哒的走动声、楼下夫妻的争吵、还有不知哪家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。
这比他豪宅里价值七位数的专业级隔音系统失效了还要可怕。这是毫无遮挡的、**裸的、属于底层生活的噪音轰炸。
他猛地睁开眼。
入目的景象让他大脑宕机了三秒。
低矮、逼仄的空间，面积可能还不如他以前的衣帽间大。墙壁是粗糙的、泛黄的白灰墙，上面贴着几张褪色的明星海报，墙皮有些地方已经剥落，露出里面深色的砖块。头顶是一盏蒙着厚厚灰尘的、功率极低的节能灯，散发着昏黄黯淡的光线。他躺在一张狭窄的铁架床下铺，上铺空着，只堆着几个看不清颜色的蛇皮袋。
窗户很小，对着另一面同样破败的墙壁，所谓的“采光”基本是个笑话。空气中弥漫的，正是他醒来时闻到的那股复杂气味。
这是哪儿？
绑架？恶作剧？
阿野试图坐起来，动作却因为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巨大冲击而显得有些踉跄。他低头看向自己，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、领口都有些松弛的廉价T恤和一条皱巴巴的沙滩裤，脚上是一双人字拖，其中一只的带子还断了，用透明胶带勉强粘着。
他的黑卡呢？他的高定西装呢？他那块能买下半条街的手表呢？！
【叮——穷鬼改造模式已正式启动。检测到宿主灵魂绑定，无法解除。当前财富值：-85.3元（欠房东本月租金）。宿主名下所有资产已被冻结。系统商城暂时关闭。请宿主努力适应新生活，通过双手创造财富，重塑正确金钱观。】
系统的提示音依旧冰冷，但内容却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，狠狠扎进了阿野的心脏。
穷鬼……改造模式？
财富值……负的？！
他猛地想起失去意识前系统那最后的警告。所以……不是玩笑？那个该死的土豪系统，因为他“过于败家”，真的把他打回了原型？！不，甚至比原型更惨！他以前至少还是个有稳定工作的社畜，现在直接成负债累累的城中村租客了？！
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。他环顾这个被称为“家”的地方，除了这张铁架床，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塑料床头柜，上面放着一个磕掉漆的搪瓷杯。墙角堆着几个空矿泉水瓶和泡面桶。
就在这时，“吱呀”一声，那扇薄得像纸片一样的木门被推开了。
一个身影逆着门外走廊里同样昏暗的光线走了进来。
那人很高，身形颀长，哪怕穿着一件跟阿野身上同款的廉价T恤和一条膝盖磨破了的牛仔裤，也难掩其优越的头身比和长腿。只是他此刻微微佝偻着背，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泡面桶，就是最普通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。
阿野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，然后，瞳孔猛地一缩。
这张脸……他认识！
顾影舟！
娱乐圈眼下最炙手可热的顶流偶像，唱跳俱佳，演技……呃，暂且不论，但那张脸确实是公认的建模级神颜，粉丝千万，代言接到手软，据说上个综艺的报价都是八位数起。阿野之前无聊时刷娱乐新闻，还看到过他代言的某个高端护肤品广告，那张精致无瑕的脸在巨大的LED屏上闪闪发光。
可现在……
眼前的顾影舟，头发有些油腻，软塌塌地贴在额前，脸色是一种长期营养不良的苍白，嘴唇也有些干裂。最刺目的是他那双眼睛，曾经在舞台上电力十足、迷倒万千少女的桃花眼，此刻布满了***，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……一种小心翼翼的、近乎卑微的渴望。
他的目光，死死地、聚焦在他手里那桶泡面上，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然后，他抬起头，看向了刚刚坐起来的阿野。
四目相对。
顾影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窘迫，但很快又被那股对食物的原始渴望压了下去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和不确定，红着眼圈，小心翼翼地开口：
“那个……兄弟……这、这泡面……能……能分我口汤吗？”
阿野：“……”
他感觉自己可能还没睡醒，或者是在做一个极其荒诞的噩梦。前顶流偶像，在向他这个前（现）万亿神豪，讨一口泡面汤？
世界魔幻了。
顾影舟见阿野没反应，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，以为他不愿意，脸上闪过一丝失望，但还是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、比哭还难看的笑容，补充道：“就……就一口汤就行，面……面你吃……”
阿野的视线从顾影舟那张憔悴但依旧难掩帅气的脸，移到他手里那桶冒着微弱热气的、价值三块五的泡面上。空气中，那廉价的、浓郁的“红烧牛肉”香精味道，此刻竟然显得如此诱人。
他的肚子，不争气地“咕噜”叫了一声。
巨大的耻辱感瞬间淹没了他。他，阿野，曾经视米其林三星如食堂，对82年拉菲挑三拣四的人，现在居然对一桶泡面产生了生理反应？！
顾影舟显然也听到了那声腹鸣，他眼睛微微亮了一下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，往前凑了小小一步，语气更加急切：“你……你也饿了吧？面泡好了，再不吃就坨了……你看，我们有福同享……”
去他妈的有福同享！这是有难同当！落难顶流和破产神豪的泡面盟约吗？！
阿野深吸一口气，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心情。他看了一眼顾影舟那可怜巴巴的眼神，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空瘪的胃袋。尊严在饥饿面前，不堪一击。
他僵硬地点了一下头，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：“……行。”
顾影舟脸上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，他几乎是扑到那个摇摇晃晃的塑料床头柜前，小心翼翼地将泡面桶放下，然后又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双一次性筷子，递了一双给阿野。
“给！快，趁热！”
阿野接过那双粗糙的一次性筷子，看着眼前这桶油汪汪的、面条已经开始发胀的泡面。曾经，他庄园里的厨师长会用熬制了三天的高汤给他做最精致的面点，配着空运来的黑松露和鱼子酱。
他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心，夹起一筷子面条，塞进了嘴里。
浓郁的、带着明显味精和添加剂味道的汤汁裹挟着软塌塌的面条涌入口腔。味道……出乎意料地，不算难吃。在极度的饥饿下，这东西甚至称得上美味。
顾影舟眼巴巴地看着他吃下第一口，自己才赶紧拿起筷子，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，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，时不时还珍惜地喝一口汤。
狭小破败的隔断间里，只剩下两人吃面的声音和窗外嘈杂的背景音。
一桶泡面，很快见了底，连汤都没剩下一滴。
顾影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油渍，长长地舒了口气，像是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。他看向阿野，眼神里少了几分刚才的卑微，多了点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的熟稔。
“谢了啊，兄弟。我叫顾影舟。”他主动自我介绍，虽然这个名字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讽刺。
“阿野。”阿野没什么表情地回答，还在努力消化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切。
“那个……阿野，”顾影舟搓了搓手，显得有些难以启齿，“你……你还有钱吗？我是说……能、能再买一包……不，一袋那种最便宜的袋装面也行，明天……明天我有个临时演员的活儿，一天八十，拿到了就还你……”
顶流偶像，为了一袋一块多钱的袋装泡面，低声下气地借钱。
阿野默默地摸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。负85.3元的财富值在他脑海里闪烁。
他抬起头，看着顾影舟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，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：
“你看我像……还有钱的样子吗？”
小说《别氪了，霸总在工地搬砖》 别氪了，霸总在工地搬砖第2章 试读结束。